乘雀台

大地众生太美丽

“我为什么会来到头颅屠宰场?起因是我亲吻我的夫人,抱着她倒在了床上,在我要明明白白进入她时,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头颅,故事和现实锋利的交界线切断了我的脖子。我脖子以下的地方留在故事里,她们再也不可能生孩子了。我在那个未完成的长篇故事里妻妾成群,在大段大段的关于天伦的描写中,我有许多甜美的孩子,他们证明我拥有一个男儿雄健的体魄和一颗热衷开枝散叶的心。但我对孩子们感到陌生,我连他们母亲高潮时的样子都不曾见过,我甚至都没有抚摸过她的胸脯。我和我的夫人相爱也追逐欢爱,所有人都这么认为,作者也这么安排,但没有任何只言片语能证明我们的情爱,哪怕是最隐晦的修饰最偏远的譬喻,明亮繁多的孩子也不能证明,他们只能说明我的夫人是一个母亲我是一个父亲。成为父母很容易,只要我愿意,我可以是一个南瓜一口水井一条老狗的父亲。一个个儿女从我们的床上长出来,我们在床的前面看着他们蠕动翻滚,像是看着敞开的坟墓长出一条条蚕来。他们在这张床上为所欲为,一直到他们生出欲望的那一天,那个时刻一旦到来,他们就必须从床上下来,然后在某一个黎明突然成为父亲母亲,像曾经的我一样。床是祭台是蚕盒是坟墓,而我想要走上去证明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于是我的头颅被扔到了这里。也许我们可以互相亲吻,我还有嘴唇,在我的嘴唇被阉割之前,亲吻我一刻,让我们成为另一个故事。当我们的嘴唇也消失时,我们还有眼睛,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,互相插入融为一体。如果连眼睛也没有了,我们还有声音,风吹过我们的颅骨,从我们各自骨头上发出的声音在相交时合成一道。如果风也被高墙拦住,我们就变成尘埃,在黑暗中粘结成一粒。故事在尘埃里结束,尘埃中没有故事。尘埃不需要故事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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